三七堂病案簿 四更时 · 五_页2
十五吊大钱的关系,等最后一文赔付完,便连“师兄妹”的关系也不是了,还不如两年前一起在算盘上拨出这个数目的时候来得亲密。
当成什么?一位心地善良医术不错的郎中?一个很聪明愿意帮她打掩护的“师兄”?还是说,是一份值得她用性命来完成的承诺?这他娘的哪个都是,可哪个都不对!她小心斟酌着词句,然而当初那些书倒像是念进狗肚子里去了,竟没有一句话一个词儿能概括她对赵寒泾的感觉。赵寒泾已经等得松开了她的手,每一次呼吸都跟催命似的敲在她耳膜上,冯阿嫣放弃了,只能破罐子破摔:“我倒是想跟你拉小手,可是我不能……”
还没等她说完,赵郎中像是个小炮弹一样撞进她怀里,唇齿相碰,短兵相接,笨拙得根本没法儿称之为亲吻。冯阿嫣都记不清今天让他吓第几跳了,又怕人掉下去摔到哪儿,只好牢牢地抱稳了他。
按捺住心底的狂喜,小郎中抬起头,捂着嗑出血来的嘴巴,疼到嘶嘶吸气,却还要凶狠起一张脸,气势汹汹地瞪着姓冯的:“没什么好可是的,负责吧您。”
负责么?
那就……负责吧。
“你,你让我说你什么好……”冯郎中掏出块帕子,轻轻帮他沾掉唇上渗出来的血珠,原本是批评的话,讲出来倒似是柔情蜜意的嗔怪,“真胡闹。”
宿醉感慢慢消退,随后倒涌上来一丝丝微醺,赵寒泾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停留在她的拥抱中,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得意。他像是只被摸得打呼噜的猫,满意地贴着阿嫣,把脑袋瓜子拱到她颈窝里蹭:“我要再不胡闹,再矜持下去,说不定哪天就得一根麻绳吊死在你和那谁谁的喜宴门口,以死明……唔……”
冯阿嫣一手托稳了他的腰,一手隔着帕子捧起他的脸,直接堵住那张正胡说八道的嘴——她早就想尝尝看了,看他是不是蜜一样的滋味儿。
果然,小郎中甜丝丝的,还沾着些梅子酒与糕点的清香,半是惊讶半是舒服地任她舐弄,绵柔得像是庙会上会卖的那种麦芽糖。浅尝辄止,她在他眉心落下一吻,权当做补贴与鼓励,而后气定神闲地用拇指揩掉他唇角一抹银丝,弯起的眼睛里透着餍足:“学着点儿,这才叫香嘴巴。”
虽说这郎中的脾气照比两年前大为见涨,可这脸皮儿却丝毫没长进过,这会儿被逗弄得又羞又恼,耳朵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想想之前自己那番纠结,赵寒泾只觉得丢尽了脸面,想着干脆把人撵出屋去算了;却又因着初试亲吻之事,解了此中乐趣,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,再加上心愿终于得偿,便没好意思发作,只腻歪着跟冯阿嫣讨要好处。
“这么一说,我差点给忘了。”小赵郎中暖呼呼的,抱起来像是只大猫,冯阿嫣不舍得撒手,便把人往里头推推,自己蹭掉鞋子爬上炕去。从前即便是她有心照看他一辈子,却也只能点到为止,唯恐什么地方强迫了他;可如今是赵郎中先动的口,她再没什么顾及,自然是能亲香多久就亲香多久。
冯郎中解开放在炕桌边的包袱,把里面衣服展开来往他身上披。那是一领簇新的夹袍,宽领包着雪白的纸护领,袖口做了收袂,裁剪同针工俱是上乘,穿着也十分地合身。
同之前被扯坏的那件,倒是一个颜色。
冯阿嫣一边帮他系衣带,一边解释道:“我刚才出门,就是去帮你把那套衣裳卖掉的。穿一次就比不得新的了,价钱起码砍了四成,不过嘛,好歹能在前街老姜叔店里买件好成衣——这两年长个儿又长秤,旧衣裳穿着都局促了,合该置办些新行头才对。虽说这料子只是细葛布,不及那套柞绸的贵重,出门穿倒也够舒服体面……怎么样?”
赵寒泾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,戳了戳新夹袍的衣摆,指尖触及那细细软软的精织葛布上,忽而想到些什么,顿时有了点儿小小的雀跃:“竹青的?”
“嗯,你穿这个色儿好看的,白净。”冯郎中贴到他耳边,小声说着悄悄话,“这只算是向师兄赔礼道歉的,至于定情的信物……我还没想好,回头补给你。”
因着冯阿嫣这一句“好看”,赵寒泾足足高兴了一天,见谁都是副笑模样,就连晚上就寝前也依依不舍的,非要赚得阿嫣吻了他额头,才肯老老实实地钻被窝里睡觉。然而或许是乐极生悲的缘故,四更天的时候,忽然一阵诡异的蜂鸣声响起,把个赵郎中惊得直接从被窝里蹦了起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