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影——影子傀儡 最高法则(二)_页2
无限放大的罪疚感让她叫天不应,叫地不闻——尽管她已然如此。但她仍竭尽所能,以仅余不多的理智让自己保持清醒。她看着“自己”穿过一片树丛,感知到“自己”在盼望着聂纪朗等人尚未离去。她察觉到“自己”的步伐越发急速,甚至还酝酿着哭意,只待一见聂纪朗就扑上去痛哭,以换取同情。
可是,“自己”的如意算盘散了。那儿再也没有一个人,就连那个火堆,也让人用一层厚泥盖了。
“自己”呆立在那里环顾四周,年沐盈知道,她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,以判断聂纪朗众人离去的方向。年沐盈不禁有点窃喜,这亦稍稍冲淡了她的罪疚感。正当她以为“自己”无计可施的时候,“自己”却忽然弯下身去伏在地上,掏出手电四处探照。一个念头如闪电般闯进年沐盈的意识中——“自己”在寻找他们的脚印。
年沐盈不断在祈求,“自己”什么也找不到。她甚至希望突然飞来一场杀身横祸,让她与主宰着自己身体的老妇人同归于尽。过了片刻,“自己”从地上站了起来,似乎并未发现什么——起码年沐盈感知不到“自己”有什么头绪。可是,她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嘲意。
“从来就只见过人们祈福,”
“自己”站在那儿自言自语。
“却没想到,这世上竟然有人祈祸。”
年沐盈大吃一惊!原来,不光自己能感知到老妇人的想法,就连老妇人,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“自己”再也不说一句话,只闲庭信步地在树丛中穿梭,举着手电四处寻找线索。但年沐盈清楚感知到,“自己”在想什么。
别再负隅顽抗了——“自己”在心里想着——你就只剩下那丁点可怜的意识,连冷热痛痒都感知不到,于我而言,你就像一只在我耳边拼命扇动翅膀的垂死的苍蝇,对我一点儿威胁都没有。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。
年沐盈这才察觉,“自己”是在透过思想来和自己交流。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一段信息又转瞬而至。
沉睡吧。这世界、这身体已经跟你毫无关系。我说过,把一切交给我,你就能脱离苦海,回归平静。
这时,“自己”忽然止住脚步,灯光送处,是一片草坪,有几株小草泛着它本不该有的黄光。找到了——年沐盈和“自己”几乎是同一时间里意识到同一件事,但彼此心境却南辕北辙。
她抹下小草上的黄光,闻了闻,不觉扬起笑容。年沐盈虽然闻不着任何气味——因为她的鼻子早就不再属于她——但她仍能透过“自己”的思想得知那是何物。
汽油。准确地说,是聂纪朗用来制造火把的汽油。
她看着“自己”举起手电往较远处照,只见草坪上,隔三差五就会看见点点黄光。那兴许是聂纪朗用来盛汽油的罐子漏了,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痕迹,以便自己改变主意的时候,能循着痕迹找到他们。
“看啊!连老天爷都在帮我。”年沐盈感受得到“自己”的欣喜,她却郁结得心乱如麻。尽管她本来就打算回到聂纪朗的身边,尽管“自己”也有此想法,亦尽管事情正朝着这想法发展,可她却丝毫没有为此而高兴。因为一切都变了,自己变得不是自己,她再也没有任何资格称呼自己为“我”了,“她”已经取而代之。虽然以第三人称称呼自己是一件极其怪诞,不可思议的事,可这就是事实。
如果身体也算是财富的一种,那天底下最为匪夷所思的抢劫,恐怕莫过于此。
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识,共处在一个体积不足半立方米的身躯里,有着各自的想法,却又为对方所洞察。谁又能说得清,他们彼此到底是什么关系。年沐盈忽然意识到,如果傀儡是一种强行将一个意识嫁接到另一个身体的过程,那如今自己这个状态,会不会就是被傀儡后的状态?
不料这个假设连“自己”也认同了。年沐盈能清楚感觉到,虽然“自己”对此并无太多想法,但那种打心底里的认同,是如此强烈地传递到她的意识中。这也是自老妇人出现以来,她们头一次想到一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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