勒胡马 第十八章、我军食粮正足_页2
祖逖得信,乃略略放宽些心——他上奏承诺三月破敌,倘若到时候仍然无计攻克三台,那么粮食还运得上来运不上来,也就不重要了,唯退而已。在他估算,羯军粮秣同样将尽,就看谁能够熬到最后了。
倘若没有先前之败,张平殒难,估计祖逖多半会跟三台前生耗着,但既有此败,祖士稚过于看重自家的脸面了,生怕遭人攻讦——以众击寡,数月不能破贼,就只能等敌自败?朝廷何以用此无能之将啊?
——当然啦,虽未敢讳败而直报洛阳,但朝中的反应也还没有传回来,祖逖只是想当然耳。然而实际情况和他的预料也没太大差别,陆续有官吏上奏,请治祖某战败之罪,责其劳而无功之过,甚至于请求朝廷换将。
裴该硬生生把这些奏疏通过门下,全都封驳了回去,还责问裴嶷道:“卿非不知兵者也……”虽然从徐州开始,你就主掌民事,终究当时以军政为先,军民两道密不可分,我不可能把个纯军事白痴摆在长史的重要位置上吧——“则于此等无识之论,既掌尚书省,何不即时驳回,而要呈上来污朕的视听啊?”
裴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:“臣既掌尚书,受群臣所奏,以进门下,恭呈御览,则除非大逆不道或造作妖言之疏,否则不便驳回。至于有识无识,非臣所可肆意评判也——陛下以臣于军、政两道皆有一日之长,故置之于显位,倘若百僚所奏皆比臣为有见识,自当代臣为相,又何劳臣逐一驳斥呢?难道陛下是希望以尚书省堵悠悠之口,不让人说话吗?
“至于封驳奏疏,此乃门下之事,若陛下以为太无见识之奏,皆能恭呈御览,则是门下之失,与尚书无关。”
你若觉得这些都是屁话,那么门下省就应该直接驳啊,不可能再让你见到;你既然见到了,说明是门下的疏失,至于我尚书省,论理不负责封奏。
华恒、祖纳掌门下,闻言皆出列请罪。
裴该对此也无话可说。想想也是,后世网络上的键盘政治家难道还少吗?你可以嗤之以鼻,也可以跟他们打笔仗,直斥其非,但总不能一概封贴,不让人说话吧。尤其是倘若尚书省就能把自己不满意的上奏给封驳了,还要门下何用啊?何谈部门间的平衡和制约?
裴该是了解祖逖的,既知其能,更知其心,同时他还了解张宾,知道有张宾辅佐夔安堵在三台,即便祖逖也是很难速胜的——换了陶侃也没用,换了自己说不定更糟。但是上奏的群僚未必知道这点,更未必了解实情,既闻败报,乃请求易将,虽然无见识,也在情理之中。
他只是担心这些上奏,未必纯出公意,其中会不会还掺杂着私心作祟。倘若仅仅是逮着个机会便发议论,希望通过上奏能在皇帝面前留个印象,还则罢了;就怕是罔顾大局,意图以此为借口褫夺祖逖的兵权,甚而借敌人之手,彻底摧垮祖家军……这类货色忠的是私人而非国家社稷,当得起“其心可诛”四字。
裴该是担心这背后有自家原从班底的指使,故此才特意斥责裴嶷,以为警告——原从的领袖之一就是裴文冀啊——然而裴嶷正色立朝,正言以对,倒让裴该有点儿下不来台。
他只好抚慰门下二侍中,说:“卿等不专务军事,遂致曲直难辩,未加封驳即呈于朕,此亦合乎道理,非卿等之过也——过在于朕,不应当封闭兼听之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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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回来再说祖逖,他希望能够打一场胜仗,以加速三台之敌的崩溃——难道真跟他们耗三个月不成么?到时候我即便拿下三台,估计也没多少余粮可以继进了。再者说来,朝廷要管理偌大的疆域,防堵四方之敌,还须顾虑民生,故而存粮有限,但羯贼完全可以在河北涸泽而渔以作困兽之斗啊;到时候把幽、冀两州的每一粒粮食都搜掳来跟我对耗,即便最后败亡,也留给我一个难以短期内镇定的烂摊子,所得皆为荒土、饿殍,难道我脸上很有光吗?
因而反复思忖,想要筹划一条妙计来对付羯军,只是——张宾素来多智,一般的计谋怕是很难瞒得过他啊。
战阵之上,双方都互相抓有俘虏,张宾因此知道河运一度断绝,华军粮秣供应或将不继,而祖逖很快也明了了此事——因为羯中既得此信,肯定要大肆宣扬,以坚固守之心啊。所以这就是一个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知道了,其实我也知道了你知道了”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