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公子呢，公子可是为自己而活？”

    了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，这些年我一直在云游天下，这世间每一寸土地我几乎都走遍了，即便我城主府被满门抄斩，也不曾露面，因为我心中还有事情未完成。”

    老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公子如今出现，是已经完成了心愿？”

    “不错，该走的路走了，该做的事做了，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，那就是还欠圣上一声道歉。”

    老人缓缓说道：“若是当日我没有与圣上调换身份，一切，也许都会不一样了，因此，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可是见过媚儿了？”

    “见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请公子告诉朕，她在哪！”

    了忘的气势猛然凌厉起来，虽然他是行将就木之人，但身上的皇威和杀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。

    出乎他的意料，老人反应很平静，只是面色稍稍苍白了少许，摇了摇头说道：“圣上，你又心急了，我说过，只要圣上理解了自己的本心，就能找到那苏媚儿，我若是说了，这辈子，圣上将再无为自己而活的时刻。”

    老人离去了，了忘矗立在原地久久不语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，他想要杀了对方，逼迫问出苏媚儿的下落，就如同当年杀掉自己几个儿子一般。

    但他忍住了，公子的话如同当头棒喝，让他的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，他还有一次为自己而活的机会，这是唯一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
    了忘跌坐在坟头，脑中回想着过往经历。

    他一直在寻找苏媚儿，为了调动人手寻找，不断追寻权力，现在他就是万人之上的主宰，却依旧没有找到对方。

    公子说，他是一直跟着人言走，所以才会越走越偏离正轨，那如果他不相信人言呢？

    如果从一开始的青楼老妈子那里，他就开始为自己而活呢？

    当日他是想要强闯青楼救下苏媚儿的，但是老妈子说苏媚儿被卖给了京城权贵，所以他转身离去了。

    了忘起身，他觉得有必要去青楼看看，这里是一系列事情的开端。

    青楼还在，老妈子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，见到了忘的时候神情激动，好悬没一口气闭过去。

    “皇……皇上！”

    她自然知道当年这个穿着虎纹靴子的书生便是当今圣上，也正因为如此，她愈加庆幸自己当年的机智聪慧，只是没有想到，一只脚迈进棺材的时候，居然会被找上门。

    “朕想问问你，当年那苏媚儿，究竟在哪？”

    了忘盯着老妈子，一字一句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老身……不记得了……”

    老妈子胆寒，被皇帝亲自找上门，这种感觉，太恐怖了。

    “不说的话，朕满门抄斩，这青楼内无论是客人还是歌姬，一个都活不了，而且往后还会诛你九族，刨坟掘墓，让你的祖先父辈，永无安宁之日！”

    了忘面色冰冷，语气森寒，老妈子完全被吓傻了，她不明白，为何时隔几十年了，对方突然明白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我说我说，苏媚儿早在几十年前，就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老妈子说道。

    当日在了忘第一次来到青楼的时候，苏媚儿因为不堪侮辱，已经悬梁自尽了。

    但老妈子是个人精，一眼就看出了了忘的不凡，知道对方不好惹，为避免生出祸端，故意将脏水泼给了京城权贵。

    等了忘走后，她立刻着手派人找出一位青楼中相貌最美的女子，改名苏媚儿，转手卖给了京城中的一名八品官员。

    从此，了忘跟随这条线索一路追查下去，她的青楼，平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她现在在何处？”

    了忘表现的很平静，淡淡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埋在乱葬岗，没有立碑。”

    老妈子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底气严重不足。

    乱葬岗是给死去奴隶抛尸的地方，死在这里只能化作孤魂野鬼，连转世投胎，重新做人的权力都没有。

    了忘转身离去，离开青楼后一路狂奔，赶到乱葬岗时，脸上已是老泪纵横。

    看着眼前的荒土和其裸露在外的残肢断臂，他发了疯似的挖掘起来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翻找起来。

    男人女人，老人小孩，猪马牛羊，全在这里。

    其实他知道，埋在这几十年了，对方肯定化为一具白骨，绝无再见面的可能，但他就是想要挖掘，唯有如此，才能麻痹自己，获取片刻的平静。

    双手挖的鲜血淋漓，但他不敢停下来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，这就是人言，果真是人言可畏啊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了忘疯魔，跪坐在尸体之中，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公子，朕明白了，朕全都明白了，朕并非是没有为自己而活，而是从未认真思考过，朕这一生，杀伐果断，但行事几乎是人家说什么，朕就信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所有的行动，全是依据他人的话语进行，若是当年朕没有轻信老妈子的话，冲入了青楼，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？”

    “整个世间，朕才是迷人，自以为活出了真我，其实朕才是被牵着的那个木偶，老妈子是提线者，那八品官员也是，宰相是，朕的皇子是，天下人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唯有朕，一直在被安排！”

    “公子说的不错，几十年了，朕应该为自己活一次！”

    天空阴云密布，大雨倾盆瓢泼。

    了忘起身，褪下衣袍，坦然接受雨水的冲刷。

    他叫了忘，不是公子，也不是皇帝，他只是一个书童罢了，老相好苏媚儿被青楼逼死了，还有更多的女人在看不见的角落被逼惨死，他需要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几日后，天下震荡。

    皇帝一书圣旨，天下青楼全部扫平，青楼女子从良，分配工作，天下百姓，皆受王法保护，人人平等，不得肆意侵犯伤害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