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的一瞬间，闪过了久远记忆中的一个画面。

    那个有生以来最无力最狼狈的时刻。

    和现在不一样，那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，

    烈烈焦阳当空照耀，灿烂的阳光遮住了手持尖枪，指住自己咽喉的少女的容颜，

    ‘仁慈’隐约记得她简单的轮廓，扎着一条麻花辫，只有半边的耳朵略微带着点尖角，这也是血脉过于稀薄的混血半精灵的显征。她的面貌已经从久远的记忆中褪色。

    但‘仁慈’依然记得她那双绽放着金光的双瞳。

    就好像从颅骨中挖了两个洞，吐露着金色的火舌，哪怕是装得再虚伪完美的精灵之神，心中的阴暗和鬼蜮伎俩，都无法在那双眼睛的直视下遁形，

    因为实在是过于绚烂，过于耀眼，过于令人恐惧了。

    “是你。一直都是你！

    你魅惑了我的祖母，迷惑了我的母亲，还一直误导我，害了父……乌尔里德斯他们全家，为什么？就为了抢夺这个‘仁慈’的神位？因为‘命运’是如此安排的？

    虚伪恶心的东西！我不会再做你的骑士了！

    你等着！

    你的死，我已经看到了！

    等我完成最后的试炼，就来夺回‘仁慈’的真名！

    然后我一定，

    要彻底改变你们这个，卑鄙无耻的神廷！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

    “是‘视因果’的魔眼！！安妮斯朵拉你这贱人！！”

    ‘仁慈’终于明白了。

    是结下的因果触发了。

    乌尔里德斯家的先锋军，和她的外甥女生下的杂种！

    精灵同盟……不！半精灵的银龙将军！

    安妮斯朵拉！

    是了！只有那孽障的‘视因果’的魔眼，才能看破她的幻术和魔法！

    ‘仁慈’所有的魔术伎俩，都会被那双魔眼看破！

    以‘仁慈’的实力和‘仁慈’的名字，是绝对不可能从激活的死律刺杀中生还的！

    “嗷——！”

    黑狼冲了过来，口中的腥风都带着口涎吹到‘仁慈’的脸上。

    “天真！！”

    霎时间女神明光大放，她猛然爆发，卡住黑狼的脖子，一脚把这巨兽踹飞。

    骤然更替了神格，增强的力量和速度，代价是周围的数百魔法分身，都化作了泉流溃散，整个林地一时间都掀起了一片海涛，奔涌的潮水中，黑狼甩甩脑袋，抬起头，血眸中再次倒映出女神‘仁慈’的身影。

    不，不再是‘仁慈’。

    再次凝结了神体，但成型的却不是‘仁慈’，而是另一名女神，

    是‘正义’！

    “这么多年了，以为我会束手待毙吗！”

    ……无所谓，

    黑狼张开了口，满口的血水和口涎滴滴答答的落在水洼里，管他什么神！

    照啃！

    它扑了出去！

    然后它又被踹了回来！

    ‘正义’提起膝盖，看看小腿上沾着的液体，眉头一皱，“是口水么？真是恶心的畜生！”

    她伸手往虚空中一拉，神力幻化成一把长剑，迈步向黑狼走去，以‘闪电法’握起长剑，剑尖直指那野狼的眉心。

    “……打不过就换人么。真够赖皮的。”

    而另一边，吉尔特甩掉双剑上的神血，没有第一时间出手。

    刚才正和他交兵厮杀的‘正义’，突然出现了明显的破绽，神体发生变化，硬吃了两剑后退到一旁，修复神体后，面貌和魔法属性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，完全是变成了另外一个神似的，实在是有点诡异了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不追击么，趁着我变成‘仁慈’的时候。啊，是了，你应该也发现了吧，不管是你能赢多少招，都没法击杀我。”

    此时站在吉尔特面前的女神，‘仁慈’微笑着开口，很好，虽然那个死亡骑士索伦，据说也没什么脑子，但总比纯粹的野兽好，只要有理智就好办。

    吉尔特没有回话，竖起双剑戒备。

    但确实，‘正义’的剑术出类拔萃，不愧是实力首屈一指的战神，只可惜精灵是注定达不到‘战神之心’那种境界的。所以她的招式没有核心，没有变化，翻来覆去的就是吉尔特在传承中见识过的几下，所以早就全身都被双剑洞穿过了。

    可问题也在于此，不管是穿心剖腹还是割喉，似乎都无法对‘正义’造成必死的杀伤。

    她到底也是个顶上级的战神，每次受了重伤都能及时退避，所以吉尔特也找不到枭首肢解的机会。

    反倒是这种对凡人的致死伤害，只能对女神造成暂时性的损伤，一旦‘正义’重塑了神体就会恢复，甚至不能消耗她多少神力。只不过这次神体，真的是脸和身材都全部重塑成别人了。

    “我得承认，这次差点就被你们抓到了，我猜猜，是那个先知安排的吧？原来敌人中，有一个真正的先知，竟然就是这样凶险么，我还真是小看了‘命运’那婊子的作用呢……”

    废话一堆！

    吉尔特猛得冲刺，双剑连斩，一剑斩首，一剑断腿，当然都是虚招，但是对方却毫无反应，全然没有之前对攻时的反应，于是吉尔特立刻知道不对劲。

    不等剑刃入肉，已经做好了准备向身侧平移跳开！

    果然，这一击只刮开了一层水雾，打得水珠四溅，而与此同时，就有一道激泉从身后射来，假如不是他反应及时，刚才扎古就被魔法击中了。

    对方的战术改变了！

    吉尔特紧急闪避到战场边缘，转身果然看到，被他一击打散的只是幻影，而另一侧，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神，肩并肩站在一起冲他微笑。

    “哦呵呵，你看不见的是吧？”

    于是两个女神又变成了四个，八个，十六个，一齐微笑着，“那么这一局是我赢了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