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三岁的堂哥便被看上了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，那天叔婶是如何狼狈地跪在爷奶跟前求他们别卖堂哥的。

    正如当年自己的爹娘求他们一样。

    可或许是这样来钱太快了吧，比起儿子媳妇孙子，他们觉得，牙人切实放在他们掌心里的银子更实在。

    孩子嘛，再生就好了。

    反正老二两口子还在呢。

    等大孙子卖出去后，让老二两口子再生几个，那会儿二孙子也长大了。

    这一茬一茬的，不比土里刨食来得快来得舒坦？

    那会儿佟嘉良的堂哥也不过是六岁的年纪，不像当初他的父母被卖后还能跟家里有些联系，堂哥被卖之后，便一点消息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不过，佟嘉良的爷奶没能等到他们的孙辈源源不断地被生出来给他们卖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死了。

    死在了一个夜里，死在了牛头村后山的悬崖下。

    那时佟嘉良十岁。

    尸体是第二天一早被一个常年在那附近打猎的老猎人发现的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，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会死在那里。

    只有佟嘉良清楚。

    因为，是他在那天夜里，骗他们，自己看到村里一个闲汉把银钱埋在了后山悬崖边的一个小洞里。

    然后亲手把他们推下去的。

    说起来，十岁的自己干这件事，其实一点也不费劲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那天夜里，他的爷奶听到银子时那兴奋贪婪的神情。

    他们忙着催促他带路，忙着在悬崖边上按着他的说法摸索寻找，半点没想到，这个他们眼里看起来就很缺心眼的孙子会对他们有什么歹心。

    牛头村常年缺粮，佟嘉良的爷奶就算手中有点人牙子给的银钱，也是面黄肌瘦的，没多大份量。

    因此他轻轻一推，两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也记得，自己当时的脸被悬崖上的冷风吹得生硬。

    硬到生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。

    看着夜色下崖底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影，佟嘉良当时想着，有的人，或许本就适合待在崖底。

    后来，叔婶对前来询问的村长说，可能是因为家中没粮了，二老不忍心家人饿肚子，这才大晚上上山找野菜失足了吧。

    年迈的村长也不过是走个形式，见佟家家里没人追究，便以佟家叔婶给出的理由拍板结案了。

    毕竟大家饭都吃不饱，谁有这个闲心操心别人家里的事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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