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我拼尽力气，可是说出的话声音还是特别小，就在我以为陆七并没有听清楚也不会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，陆七却突然说了句：“不是我带她来的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可看着陆七的样子也是不想多说，我正好没有力气，也就闭了嘴。

    很久以后我想起来的时候，总想要是今天的我知道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，该和陆七说什么才好。

    可是陆七，无论是死是活，是人是鬼，应当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吧。

    我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，陆七在我的后颈捏了捏，我转过头来看他，陆七故作轻松地笑了笑，“你倒是不害怕我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了。”

    我本来是想顺着陆七的话开个玩笑的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口就带了哭声，哑着嗓子小声说了一句：“陆七，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娘子啊，”陆七朝我脸上吹了一口凉气，“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，我陆七虽不能说八荒六合皆能驰骋，可也不是六界里头随便谁都能踩上一脚的，千年鬼玉那事，我早晚要和背后的主使算一账。”

    我深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，便挣扎着要下来好减轻一点陆七的负担，他虽然现在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，可是刚刚和骨汉那看似没什么的对峙一定伤了他不少的元气。

    活人受伤就会吐血，不管陆七刚刚吐出的那团到底是阴气还是什么，总之他此时此刻肯定是不好受的。

    陆七伸手按住了我，“你现在轻得几乎没有重量，再说，咱们已经到了。”

    这沿途尽是低矮得如同坟墓一般的茅屋，猛然见着一个大小和街边书报摊差不多的屋子倒是显得突兀得很。

    “这里看起来好久都没有住人了。”我皱了皱鼻子，打量着这屋子和陆七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陆七轻声一笑，好像是他的笑声带起了风，旁边低矮茅屋上头的茅草都随着他的笑声抖了抖。

    “这里本来就不是住人的，”陆七揽紧了我，“虽然你现在魂魄皆缺不怕阴气，可是孟婆和亡魂打了太多年的交道，身上的阴气不是一般的重，你要是不舒服，就早点和我说。”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，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陆七，为什么……你没有轮回？”

    从前我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，可是自从见过了那鬼手还有陆七晏殊以后，我的人生观早就被整个颠覆了。

    黄泉是真的，孟婆也是真的，既然都是真的，那么为什么陆七还有晏殊他们，都没有轮回？

    难道做鬼，比做人要开心一些？

    可惜我找不回那一魂一魄就会魂飞魄散，彻底消失在这六界里头，不能过一把做鬼的瘾了。

    陆七忽然低下头来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，盯着我沙哑着嗓音问了一句：“我要是说我在等你，你信是不信？”

    都不用照镜子，我也知道我肯定脸红得厉害，我现在体温低得很，发烫的脸被凉风吹着让我更加不好意思了。

    陆七的笑容越来越盛，然后别过了头去，他的声音和这雾气一样飘渺，“要是能轮回，谁不愿意去往生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是做人还是做花鸟虫鱼，总归都有死的那一天，可是做了鬼，你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了，你明明已经死了，却获得了永生，我有的时候想想，也觉得自己可笑得很。”陆七抿起了嘴唇，勾起一道似是自嘲一般的笑。

    我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，陆七一手揽住我，一手上前一步想要推开那屋子的门，却不料下一秒那屋门便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，陆七的手突兀地横亘在那里，看着好像是要一拳挥到面前的少女脸上一样。

    陆七收回了手，眸子一缩似是有几分惊讶，微微颔首说了一句：“孟大娘。”

    要是可能的话，我的下巴现在就已经掉到地上去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少女肌肤如雪，玲珑剔透，黛眉杏眼，朱唇贝齿，而且看起来，最多不过十八岁。

    这样一个小姑娘，居然是奈何桥上的孟婆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