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术 第四十九章 推翻
他幼年丧父,只一位寡母拉扯着他长大。本就是旁支出身,再加上家中没了顶梁柱,这孤儿寡母的自然没少受欺辱。
所幸,他的母亲是一位坚韧能吃苦的女子,两人过得虽苦,却倒也安稳。只一心念着,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才能,出人头地。
只可惜,卢六郎十岁之时,与族中的小郎君们一道玩耍,却被卢氏族长之子一把从假山上推倒,跌了下去,由此跌坏了一条腿脚,从此留下痼疾。
大周取士,身有痼疾者是不可取的。这便意味着,卢六郎的科举之路就这么毁了。
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赋的卢六郎自然悲愤不已。
更可恨的是,卢氏族中为了维护族长之子,将这件事便这么掩下,只道是他自己不小心,从假山之上跌下来的。
这族学,他也便去不得了。
不管那卢氏族长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,恨意,就这么悄悄埋下。
卢六郎虽已留下脚疾,但他的母亲却未放弃让他读书求学的心思。
虽不能科举求仕,然读书明理亦是人生大事。
为着求族中让他能继续求学,她想尽法子去讨好嫡支那些人。
彼时,卢氏嫡支中有老夫人生了急病,急需一味药草,遍寻药铺而不得。卢六郎之母便冒着大雨去山中采药,结果却不小心跌下山崖没了性命。
人们找到她时,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药草。
一根药草,一条人命,确实换来了卢六郎再去求学的机会。
许是可怜他跛了脚,又没了母亲,卢氏嫡支竟然大发慈悲,允了他再进族学不说,后来甚至让他跟着嫡支的郎君们一道读书。
卢六郎「呵」了一声,冷笑道:「他们当真是心善……」
他抬头目光凉凉地瞧向贺令姜:「贺七娘子,你说,对着这样的卢氏族人,若是你,又该是何种心思呢?」
贺令姜默了默,没有回他。
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
她非卢六郎,也并未经历过卢六郎之痛,即便她去说来,一切也不过是空谈罢了。
「只是,卢氏族中也并非全部都是对不起你的人不是?」贺令姜道,「若说是范阳嫡支的人,毁了你的人生,可一直在郢都的卢正监一家人,却未曾对不起你。」
「卢正监他甚至还拉了你一把,带你入郢都,甚至在少府监做事。如今的你虽未入仕,却也有实权,能得旁人几分敬重。」
贺令姜顿了顿,又继续道:「而且据我所知,自你入郢都来,卢正监一家都可未曾将你当作外人看待。」
卢六郎不屑地嗤笑一声:「贺七娘子该知晓,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,我能在卢氏诸多同龄人中得卢介汝另眼相待,靠得可不是他的善心。」
他说的这事,贺令姜自然也知道。
卢六郎便是在混乱之中,以身相接救了卢正监坠马的嫡次子,这才机缘巧合下入了卢正监的眼。
他能得重用,是以性命谋来的。
可说到底,卢正监一家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。
贺令姜无奈地摇摇头:「你心中忿忿,怨人不公。可你是否想过,若仅因往日卢氏嫡支之中对你之过,便要拉着整个卢氏一族陪葬,这种行为,对那些无辜的族人来说,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不公呢?」
「视你如子的卢夫人,视你如兄的卢四娘,还有卢氏族中那些伊呀稚儿……他们做过何事,又是何等无辜?」
卢六郎面上的讥笑勐然一僵,而后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难看的笑:「贺七娘子当真是能言善道。」
她的话,几要引出他心中的愧疚来。
可世上本就无两全之事。
他要毁了这嫡支高高在上,旁支草芥苦苦挣扎的所谓世族,总是免不了一些无辜之人的牺牲。
既然,曾经的他遭受了那么多不公,那么这些嫡支贵主、旁支草芥又为何不能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