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希崇在朝堂上提出了要御驾亲征，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，朝堂上下顿时热闹非凡，各路人马都在打自己的算盘，盘算着若是随着陛下出征能得到些什么，而那些个文臣，自然也想着若是此战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。马希崇此前可从未展露过自己的什么军事能力，南汉现如今虽然是国小力微，却也毕竟是分疆裂土了有些时日已经成了气候，若是全然轻视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

    也有人想提醒马希崇，如今对外征战固然能安抚人心，可也要防着旁人趁虚而入，不过再一想便忍不住要抽自己一个嘴巴子——趁虚而入的能有什么人？齐国？且不说那齐王现下是马希崇的泰山，便是他徐知诰真的要下手来抢自己那女婿的江山，也绝不会是在他要开疆拓土到时候，更不用说眼下齐国内政还算乱成一团。

    天胜二年十月，马希崇以先前唐使李序之死有异为由，挥师南汉，御驾亲征。时马希声下葬未久，朝野之中多了不少反对的声音，可马希崇说此事是刻不容缓，李序之死和兄长之死都是一样的诡异，说不得便是一人所为，而南汉一带也有不少的巫术，那增城公主又与大长和联姻，少不得是把牂牁蛮人的什么东西学了过来，这话听上去便是胡说八道，但是做王的硬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也要挥师南下，谁又会在这种时候不长眼睛去与他论个高低？

    但就在马希崇出征前后，事情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漠北撤兵了。”李存礼的神情是难得的严肃。

    其实漠北早就应该撤兵，几近一年的战争没有帮他们成功打开河北道，但耶律倍比所有人想象得都更疯狂一些。

    他或许知道自己如果一无所获地撤兵是一定会被述里朵惩罚，他的母亲一早就觉得他是自己弟弟最大的一块绊脚石，当然，他对自己的母亲如此不信任，也少不得世里奇香在其中挑唆。在耶律倍看来，世里奇香是曾经为了自己甘愿隐姓埋名从一个王妃变为一个护卫的，她如今回到自己身边来便能证明自己的赤胆忠心，难道自己连她也不能信任么？

    因此一贯优柔寡断的耶律倍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，而他的弟弟耶律李胡，自然也对这个王位是有些垂涎的，看两个哥哥斗得不可开交，他不介意在乱局里添上一把火，帮着自己这个势弱的大哥去对付二哥。

    若是只有耶律倍一个人明里暗里和耶律尧光作对的话，没准述里朵会毫不留情地用出雷霆手段，但是偏生述里朵最喜欢的是她这个有勇无谋的小儿子，当年若不是觉得时局不稳小儿子着实不能服众，她也不会先将耶律尧光推上前去。也不知道耶律尧光如今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，而若是意识到了，又当如何在母亲手底下保住自己的王位。

    所以漠北是任由耶律倍在河北道逡巡了这么长时间。反正在耶律尧光看来，能够不断骚扰边军便已经是耶律倍难得的作用，也好让他手底下的人多一些时间休养生息，一举攻入中原。

    而述里朵想的则是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从漠北与大唐开战以来便销声匿迹许久，但此前一直蠢蠢欲动似有不臣之心，与漠北来往甚密的石敬瑭。

    石敬瑭看样子是被什么所胁迫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野心，但是述里朵相信，只要给石敬瑭一点机会，这个人便会立刻冒出来，给整个中原沉重的一击。

    那是个小人，而对漠北来说，是个有用的小人。

    就在漠北各方势力心思各异的情形下，耶律倍的这支军队在河东道与唐军缠斗了大半年的光景。李星云不是没有想过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刻意要把他们都拖在北面，但每次只要他抽身出来去处理通文馆的那些事情，北地战局便总会闹出些新的乱子，就像是有一只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们，等着他们露出破绽而后挥师中原一样。

    不良人无孔不入，但是他竟查不出那究竟是谁。

    这让李星云很惶恐。

    如今，漠北终于退兵。

    “看来今晚，我的好侄儿可以睡得安稳些。”李存礼这样说着，眉头却没有松开些许。他低低叹息道：“只是漠北的事情了结，恐怕不良人便要插手这楚汉之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