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叶飞停住脚不的不是中年男子军人的身份，而是他居然努力睁大了眼睛，试着寻找脚步的来源！

    这只能说明一件事，那就是中年男子的意识十分地清醒！

    叶飞已经见到了太多的尸体和如同瘫痪的幸存者，他赶紧蹲下，拉住男子的胳膊，将他高高地托起，脱离了与粘液的接触，然而粘液已经腐蚀了他的皮肤，沾满了粘液的肌肉裸露在外，粘液仍然在不断地侵蚀他的身体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程度，哪怕是最好的外科医生，也没法治疗他的伤势，除非克隆一个新的身体，但是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。

    “剪刀，开战术灯！”他不敢放下男子，裸露在外的肌肉碰到地面，会是什么感觉？

    剪刀闻言赶紧打开战术灯——为了预防亮度太高损害男子的眼睛，他特意将灯光指向洞顶。

    男人的脸虚弱而苍白，灯光令他的眼睛紧紧地眯起，好一会才让眼睛适应光亮，艰难地动了动嘴唇：“突击队？”

    “打开我的面罩！”

    剪刀赶紧把叶飞的面罩托起，露出他年轻的脸庞。

    叶飞注视着男子的眼睛，轻声呼唤：“中士……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突然睁大了眼睛，紧紧盯住叶飞的肩膀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，居然举起胳膊，中指指尖顶在额角，敬了个异常艰难的军礼：“少尉，我是不是快完蛋了？”他苍白的脸渐渐地红润了一些，身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气。

    叶飞的心咯噔一下，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？他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隐藏在面罩后面的脸，藏不住满满的悲凉。

    中士沾满灰土的面庞微微一笑：“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要是我们早来一步……”叶飞暗恨不已，只要再早一分钟，甚至半分钟，都有可能救回中士的生命。

    “这都是命。”中士脸上现出一抹苦笑，“把我放下来吧，没关系，我的胸口以下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。”

    “中士……”叶飞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，满肚子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来。

    这位仍然保持清醒的被俘中士，肯定了解到了一些外骨人的情况，可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，难道这个时候还要争分夺秒地询问吗？

    “有什么话尽管问吧。”中士坚定地望着叶飞，“我知道自己的情况，我的时间不多了，你要抓紧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叶飞说，“我想知道外骨杂种都对你们做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外骨杂种？”中士眼前一亮，“确实是杂种。”

    他连喘了几口气：“我是打光了子弹，才被外骨杂种抓住的。”中士首先说明了自己被俘的原因，“被俘之后，外骨杂种用一种虫子咬了我一口，嘿嘿，我把手枪塞进了那个杂种的嘴巴里，打烂了它的脖子……那个虫子没有人控制，自己松了嘴。可能是因为这个，所以我才能保持一点清醒，而不像其他人那样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样的虫子？”叶飞赶紧问道。

    “颜色和外骨杂种差不多，巴掌那么大的东西，有个针头一样的嘴，扎进皮肤之后，很快就没了感觉……我觉得咬我的时间明显比咬其他人的时间短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呢？”

    “还有？”中士呵呵一笑，“没有了，它们把我从上面带下来，我亲眼看着它们把俘虏弄成了水包，然后把我们扔到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不管……刚才突然跑回来，把我弄成这副模样，然后，你们俩就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叶飞失望的眼神无法掩饰，可他还是很真诚地道了声谢谢。

    中士洒脱地笑笑：“我知道没帮上你什么忙，嗯，这个地方我知道，呵呵，市区下的溶洞，它们还是凿开了地下的排水系统，才这么容易钻到这儿。”

    “排水系统？”叶飞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，顿时精神一振。

    “滨泽靠海，但是海拔很高，海边没有沙滩，全是悬崖。你也知道火星只有一颗小卫星，这儿的海没有涨潮落潮，这个溶洞一半儿淹没在海面以下，另一半儿刚好比海面高一点儿。”中士的精神还算不错，可是身上的肌肉已经被粘液腐蚀的差不多了，几处严重的位置，已经露出了惨白的骨头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，只有这么多了。”中士惨然一笑，“把我放下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消息对我们很重要！”叶飞安慰道。

    他不忍拒绝中士的要求，轻轻地把他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台上。

    也许是鲜血冲淡了粘液，腐蚀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。

    中士的眼睛一眨不眨，默默地注视着头顶的黑暗，轻声说：“有烟吗？”他的肋骨间，收缩与膨胀交替的肺脏隐现。

    “剪刀，烟！”叶飞不抽烟，但是剪刀是个老烟枪。

    剪刀一愣，愧疚万分：“我没带……”

    叶飞沉默，作战的时候禁止吸烟，他原本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这一句。

    中士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，一声长叹：“算了，呵呵。”他的表情沉寂下来，“少尉，请你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！”

    “给我个痛快吧，我，我的下半身好像有了感觉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！”叶飞重重地点了点头，拔出手枪对准了中士的额头。

    他瞄准的不是太阳穴，历史上有无数个打穿了大脑仍然存活的例子。他瞄准的是耳梢上方，子弹从这里射进去，会立即切断脑干，一瞬间就能致人于死地……中士不应该再遭受更多的痛苦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？”叶飞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遗言这种东西，落到谁的身上都是沉重的负担，很可能要为这一句话，而奔波忙碌，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中士平静地说：“我还有个妹妹，别把我的事说给她听……没别的了。”说完他闭紧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叶飞说。

    一声枪响，久久回荡，中士的头软软地垂下，终于从痛苦中解脱了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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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更一万